文 / 刘晓杰
引 言
漆画是一门古老的艺术门类，又是新兴的艺术画种。它独特的技法和画面表现形式是其他画种所无法替代的。合理的画面布局、讲究的工艺制作、特殊材料的镶嵌、自然的皱漆肌理、含蓄典雅的色彩，打磨后的有规律和无规律的画面效果,使漆画的艺术形式更具有独特的魅力。我开始喜欢漆画，就是对其不同于其他画种的画面机理效果所吸引的。当真正深入研究，发现要想掌握这种传统的艺术。就要系统的研究其特殊的规律，掌握其独有的技法，并在实际创作中灵活地运用这些规律和方法。使传统的漆画艺术形式能在现代的艺术中，得到继承和发展。当真正掌握了漆画的技法，再依赖于创作者的文化修养等多方面因素，创作的一件好的漆画作品，就得心应手了。
一、漆画有着悠久的历史
漆画在古代，并不是作为独立的画种存在的，而是一直伴随着漆器而行的。（中国的漆艺。也有着广泛的含义。它包含漆器、漆画、漆塑）。所以，在古代漆画大多是漆器的装饰。如战国漆瑟，彩绘着狩猎、乐舞场景。汉代漆棺绘有上百个神人、怪兽；南北朝的漆屏风描绘着贞洁列女的故事。但是，画面的表现往往与当时的绘画形式想近似。像《彩绘出行图夹胎漆》的漆画，就像当时国画的构图（卷轴形式）和表现，一般是不同场景的故事，用树或山进行分割，人物大于自然场景。并仍然以线条为主要表现方法。到19世纪初，出现了挂屏，四扇屏类的漆画装饰品，虽然多是国画的摹仿或复制，但也可以说是漆画的雏形。
漆画作为绘画独立存在。在国际上，越南发展的比较早，上世纪30年代，越南一些美术院校的学生开始尝试把漆艺技术和绘画相结合，并创作出与当时的生活相关的题材和内容的作品。使越南的磨漆画走进现代绘画领域。2007年在“厦门2007’中国漆画展暨厦门国际漆画邀请展”中可以看到越南的漆画已经相当成熟，已完全脱离工艺制作的特点，画面表现方式也多种多样，更注重绘画性，并得到国际的肯定。我国漆画发展的略晚些，自1964年全国美展开始有漆画的作品后，经过几代漆画艺术家的不懈努力，漆画已逐渐具有规模，并作为独立的画种得到承认。通过几届全国美展和几次大型全国漆画展的作品看，我国的漆画也渐渐开始走向成熟，并出现百花齐放之形势。2009年十一届全国美展中，已经将漆画作为单独的展区进行展出。可见漆画作为中华民族传统的文化遗产，以新的绘画形式得到肯定。
二、漆画材料的特殊性
漆画独特的技法和画面表现形式是其他画种所无法替代的。这与其材料特殊性有直接的关系。
1、漆：漆画最基本的材料是漆。主要是用于大面积的髹涂、其他材料的黏合剂、色漆调制、皱漆的特殊画面处理等。可分为天然漆和腰果漆、合成漆几大类。
天然漆：又名大漆、土漆、国漆，是从漆树上割下来的天然液体，经一定的工艺制造，可以制成不同的漆。有生漆、半熟漆，熟漆（包含有透明漆、红推光漆、黑推光漆）等。每种漆因其特性，会在制作漆画中，应用在不同的阶段。生漆是一般是底版用漆；半熟漆是揩清用的一种上等生漆。熟漆是用途很广的材料。天然漆具有防腐蚀、防渗透、防潮防霉、耐酸等性能，漆膜具有硬度强、耐磨的特点，并有美丽耐久的光泽。所以，在其他行业用途很广，漆画用漆只是很小的部分。此外，由于天然漆的特性，作画要求一定的环境，并会出现俗称“漆疮”、“ 漆咬”等现象。需要有一定的防护。
天然漆具有其他材料无法替代的美质。“漆黑”道出了漆最为本质的美学特征。有人说“漆的黑是世界上最黑最美的黑”、“中国传统文化中有两样好东西，一是宣纸的白，一是黑漆的黑”。“漆黑”给人以深沉、高贵的美感。而与其称为伴侣的红加入，才体现了中国人崇尚黑与红的审美特征。漆的髹涂、描绘、镶嵌、磨绘、刻填、堆塑、雕漆等技法的运用，更丰富漆的多重美质。
腰果漆：是一种漆树的腰果壳液，加工而成为腰果漆。其在主要性能方面接近天然漆。但又不像天然漆那样受条件限制，却有独特的特性，许多作者喜欢用它。但其含苯类化合物，对身体有害。
合成漆：种类繁多。适合作画的有聚氨脂清漆、丙烯酸清漆、不饱和聚酯清漆、硝基清漆等等。合成漆比较透明、快干、易购买，使用方便。但是，它们不如天然漆含蓄、漆膜过于刺眼。且多含化学有害物质，非万不得已时，最好不用。合成漆只可以作为天然漆的补充。
2、其他材料：
“漆黑”这个词道出了天然漆色彩的局限。再好的漆，没有其他的材料加入也显单调。所以，多种颜料的调制；金属材料的罩涂；镶嵌物的黏合、磨显肌理，丰富了漆画画面的艺术表现力。此外，漆艺作品的载体-胎骨材料也是不可缺少。另外，还需要有水砂纸、磨石、人造磨石、木炭等的研磨材料；推光、揩清用料；稀释剂、洗涤剂以及多种辅助材料等等。
三、漆画画面的艺术表现性
由于漆画材料的多样性和技法的表现不同，使漆画的画面呈现丰富多彩的艺术表现力。传统的漆艺髹涂技法可分髹涂、描绘、镶嵌、刻填、磨绘、变涂、堆漆、雕漆等。它们可以独立运用，形成各自的漆画形式，又可以综合运用，丰富漆画的画面效果。现代漆画制作往往是多种技法的合理应用。而不是局限于某种单独的技法。下面就漆画常用的几种方法，作简要的概述。
1、髹涂的艺术表现。
髹涂之法，是漆被运用的最为原始的方法。也是漆画技法中最基础的方法，其他诸多技法都离不开髹涂。髹涂是漆画中单色的平涂，色漆的质地美、肌理美可以被完美地表现出来。可分为几种方法。厚料髹涂、研磨髹涂、薄料髹涂、罩染髹涂等。最为典型的是厚料髹涂的皱漆技法，其独特而无规律的肌理文饰，以其特有的魅力，被广泛的应用于漆画的制作中；研磨髹涂的方法在漆画一些表面处理上，往往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薄料髹涂技法中会出现了许多含金蕴银的美妙色彩；罩染髹涂在现代漆画中是常用的一种技法。尤其是罩金（泛指）方法更是普遍。
2、镶嵌的艺术表现。
不论是古代的漆器、还是现代的漆画。人们对镶嵌的艺术表现情有独钟。自然界的丰富多彩的天然材料，金、银、贝类、蛋壳、玉石、兽骨等，通过漆液的粘性帖在画面上，给创作者无限的灵感。这些材料的质地美与漆黑美相互映衬，形成漆画独有的艺术形式，有些材料的肌理效果，是其他画种永远也无法表现和比拟的。
蛋壳镶嵌：是指用鸡、鸭、鹌鹑、鸽子等禽类的蛋壳进行镶嵌的形式。在漆画的材料中，天然色漆的白色往往由于漆的特性而泛红。所以，蛋壳不仅给漆画带来了可贵的白色，它使漆画从最黑（黑漆）到最白（蛋壳），拉开了两极，增加了中间色调的变化，丰富画面的色彩。而且，蛋壳自身就具有龟裂纹的肌理。根据蛋壳不同的形状变化、疏密的构成形式、蛋壳的不同色彩变化以及蛋壳的反正的不同镶嵌都有不同的艺术效果。尤其是在蛋壳上罩透明漆或色漆，干燥后进行研磨，若隐若现，别有一番情趣。也使画面形成朴素、典雅的艺术效果。在现代漆画中，蛋壳镶嵌几乎成了必不可少的手段。在近几年中，几次漆画展中，出现了单纯用蛋壳进行表现的艺术作品。更有甚者，进行多层的蛋壳粘贴，以达到不同的画面肌理效果，还有利用疏密、形状变化帖出写实的效果。虽然，有些方法并不一定可取，过于工艺化。但蛋壳镶嵌的艺术形式，在漆画的表现中是其他材料所不能替代的。
3、变涂的艺术表现。
变涂的漆画技法，在现代的漆画创作中，被广泛应用。因为，变涂可以创作出无法比拟的抽象画面、使画面更加变化多端、丰富多彩。变涂也叫彰髹、斑漆。是利用一些技巧或材料，模拟自然界物象的肌理效果。其可分工具起纹、媒介物起纹、粉粒物起纹、稀释剂起纹等方法。（1）、工具起纹：利用特殊材料为工具制作的起纹效果。有滚珠、丝瓜筋、发刷、发团、橡皮滚、牛角刮刀、竹片等工具。（2）、媒介物起纹：利用自然界的物品的印迹制作的起纹效果。常用的有塑料袋、布类、种子、植物的叶子、棕丝、丝网、纸片、烟丝等等。在作品《吉祥八月》的背景制作中，就采用塑料袋压印的起纹方法制作的。（3）、粉粒物起纹：利用粉粒物品粘贴在漆板后起纹的方法，一般有蛋壳粉、干漆粉、金属粉、螺钿粉等材料。（4）、稀释剂起纹：将一种或多种漆用稀释剂等材料稀释后，泼洒在漆板上，不断变换位置，使漆之间相互渗透，产生变幻变化莫测的画面效果。这种方法又可分飞溅类、流动类两种。像作品《留痕》就是这种用法的典型。
变涂方法不止以上几种，此类方法，变化万端。有时需要作者根据作品的要求灵活掌握，只要掌握其规律，就能随心所欲，自由运用了。所有的方法，最后都要研磨推光，才能完成。
4、 堆漆的艺术表现
堆漆的表现方法，在漆画的制作中是常用的技法。它是将各种色漆堆绘起来，形成一定的高度，再叠绘其他色漆。由于具有高低的不同变化，在最后的研磨中，可以出现隐隐约约、色彩相互渗透的变化效果。天然大漆在堆漆时，由于漆液厚，会出现皱漆的现象，可适当调入少许腻子粉，再涂绘。也有利用皱漆的现象，再涂绘其他色漆的，研磨后会出现特殊的肌理效果。化学漆的堆漆，要注意将漆放置一定的时间，等到漆快干时，再堆绘，效果会好些。
四、漆画的制作具有其工艺性
由于漆画材料的特殊性，导致漆画的制作具有其工艺性的特点。它不像其他画种那样，画完了，就是最终效果。而漆画是将所有要表现的东西，先做或叫埋到画面里，然后，经过最后研磨，才能看出效果。因此，漆画有时会叫磨漆画，这就需要一定程序，一定的技法，才可以完成。下面，针对制作漆画《出嫁》作品，简单叙述漆画的制作的工艺流程。
1、打草稿。
采集相关的材料，绘制作品的草稿，要求，尽量细致些。如果可能，画出彩色稿比较好。
2、备胎板。
选用138x120的胎板,并用600#左右的砂纸,研磨打平胎板的表面,忌油渍。
3、拷贝画稿。
将画稿用拷贝纸（硫酸纸）复制后，在纸的背面，撒上白色漆，用软布轻擦致所有画面，然后，用油笔拷贝到胎板上。
4、镶嵌蛋壳。
将所有需要做肌理或白色的地方，镶嵌蛋壳。在惠安女的衣服、腰带、新娘衣服上的图案、首饰的纹样、挂件以及帽子上的花蕊进行蛋壳的镶嵌。如惠安女的衣服上的蛋壳镶嵌不要太呆板，疏密要有变化。腰带根据结构进行镶嵌后，再贴箔罩透明漆等等。
5、做画面变涂肌理。
皱漆：背景、惠安女的裤子、花、袖子上的个别地方、头发，用薄厚不同黑色大漆进行皱漆处理，入荫干后，平涂上相应的色漆多遍。背景、裤子最后再平涂黑漆。入荫干后，研磨即可。
压印：头巾、伞的制作，先用色漆堆出花纹，再将朱漆厚涂、快干时。将有纹理的纱布、窗纱压印上，入荫干后，平涂红色漆，干后研磨即成。
堆漆：帽子、荷包、手袋、衣服上的纹样。先用色漆堆出形状，平涂上相应的色漆多遍，在贴箔片后，罩透明漆。帽子的带子是先撒蛋壳粉，再罩黄色漆进行磨显。
6、铺铝箔粉。
皮肤用铺铝箔粉后渲染而成。先将拷贝好的皮肤地方，平涂流平漆液，再均匀铺上铝箔粉，入荫快干时，将面部、手、手臂等地方用刻针画出。然后，用红漆粉调松节油染出结构，再用薄透明的红、绿漆罩染。
7、研磨。
分别用600#左右的水砂纸进行研磨。磨的过程也是根据画面情况进行调整。埋在下面的肌理和色彩通过研磨来产生丰富多彩的效果。
8：推光、揩清。
先将生漆（提专漆）薄薄平涂于画面，快干时，用软布磨擦净，如此多遍即可。或将细瓦灰调一定的花生油研磨后，在用软布磨擦干净，作品完成。
《出嫁》(138x120)2008年
五、现代漆画的状况与发展
在现代的漆画发展中,由于各国、各地区的文化间的差异，导致漆画的发展，出现了不同的特色。有的国家注重绘画性表现、有的国家则侧重装饰性表现、有的国家则重视工艺性表现。
通过几次全国性漆画展览,我们可以看到，我国的漆画呈现百花齐放的现象。首先，在材料上，已不再局限于天然大漆的运用，而是更多的利用新型材料（各种合成漆）。因为合成漆价钱便宜，不受多种条件的限制，操作方便快捷，易于掌握。不像天然漆，需要温度、湿度，还要有一定的时间来还原色彩等等。所以，漆画画面的处理，会更加的丰富。人们可以根据自己的感受来表现画面，而不再受天然大漆的限制。当然，合成漆有其弱点，画面有些燥，不如天然大漆沉稳，典雅，且对身体有害。所以，有些人不主张用合成漆，说合成漆做的画也不是漆画等等。因此，多数的漆画，都是天然大漆和合成漆混合着运用，试图在传统的漆艺的基础上渗入现代材料来发展漆画。其次，由于其他画种的艺术家的参与，使漆画的题材，内容、画面的表现上，已不再拘泥于工艺性、装饰性的效果。而是，使漆画更具有绘画性的特点。题材和内容更丰富，画面的表现吸收其他画种的技法，但又保留了漆画独有的肌理效果。虽然，有时会有其他画种的痕迹，但是，艺术家们正在努力探索漆画作为独立画种的发展方向和新技法。
国外的漆画的发展也有所不同。越南的漆画，发展的较快，也比较成熟。从2007年在“厦门2007’中国漆画展暨厦门国际漆画邀请展”中可以看到越南的漆画。虽然，决大多数作品是使用天然大漆制作的，但是，画面却没有受其工艺性的限制，而是更多的注重画面的艺术表现。如有些作品还可以看到绘画笔触，但研磨出来的效果却耐人寻味；再如蛋壳的运用，许多作品的镶嵌更具有随意性，而不是将其变成工艺制作。像《谈心》、《Luong Quoc Thang Lead and Son on Basic》，都是值得欣赏的作品。日本、韩国的漆画作品，则更注重工艺性，装饰性。作品的题材多是抽象的内容；画面的构图也讲究点线面的关系，色彩淡雅、清秀，装饰性较强。制作上，更注重工艺的制作技法。像佐藤幸一的《白树》；东恒博的《群生》；天野正的《静寂的幻像》高名光夫《头文字》都是具有这些特点。在材料上，越南的漆画基本是天然大漆。而日本、韩国的漆画则是多样性的。
结语：
总的来说，漆画是一门值得研究的艺术种类，它有着悠久的历史，丰富的文化内涵，成熟的传统工艺，是需要继承发展的文化遗产。要想将漆画发扬光大，还需要更多的人来付出努力。
（刘晓杰 厦门大学美术系副教授。）